【本文最後更新於 2019-03-07】
高善睞的學校在陽明山上,雲霧繚繞,風景好看,缺點是交通不便。上課的時候他偷滑手機,媒體對馮卿的報導,大抵都是稱讚演出,附上剩下的音樂會場次,根本就是主辦方為了宣傳的新聞。他沒有擔心,只是停不下來想關切,然後在確認新郵件時,竟看到楊碩閔的信件,要他找時間到研究室去,有話跟他談。
高善睞怒氣騰騰,只剩半學期,實在不想糾纏。
想起來之前真的很蠢,他被楊碩閔因為考試問題而找去談話的時候,態度桀驁不馴,楊碩閔要求他幫忙翻譯國外文獻,還要當面報告,藉此彌補成績,那時候就是在故意接近他,在他以為對方不錯,往來一段時間,主動出手親吻跟碰觸的時候,楊碩閔也沒有拒絕,甚至告訴他隨時可以去研究室找他。
但現在又是想怎樣?
涂士鈞沒再帶他去伊凡賽斯,學校很大也不會碰到,難道楊碩閔以為他還會有留戀嗎?
實在是太可笑了。
噁心都來不及。
高善睞把手機收起,繼續聽課,下課後直接到系辦去,將郵件內容掏出來給助教看,請助教傳話,轉達他絕對不會再想跟老師有任何接觸。
以前是他傻,跟楊碩閔往來時沒有第三人在場,辯也辯不清,現在他絕不會跟那渣男獨處。
助教把他的手機拿去確認,也很懷疑楊碩閔為什麼還要找他,系主任本著相信教師跟保護學生的立場,早就下令要楊碩閔避嫌。
「我知道了,這件事你先不要跟別人說,可以嗎?我會轉達主任,如果有任何狀況也會聯絡你,這樣可以嗎?」
高善睞無所謂,懶得去鬧,離開系館後,想了想還是把信件截圖傳給了涂士鈞,附上可愛北極熊含淚張臂求抱抱的貼圖。發完還傻笑,對,他就是越來越喜歡對這個人撒嬌,感覺真好。
* * *
涂士鈞整個上午都在開會,參加公司研發部門對新產品的報告。一個新產品誕生需要各種意見,即使定案後開始開發,途中也會遇到很多問題,要反覆修正、甚至更動起始的企劃,他主要站在歐洲市場立場,適時提出意見。
現在科技產品多樣,很多起初有噱頭,但後續賣不好的產品,出在忽略了人機互動的細節,這是他會特別提醒的點,即使前期會為此在模型測試花上很多時間,但是該堅持的就是要堅持。
會議在中午休息前結束,涂士鈞直接回到辦公樓層,途中搭同電梯的同事問他現在學德文來不來得及,他說了幾句,對方立刻覺得舌音好難,馬上放棄。
踱步回辦公室時,他只是點開手機確認工作上的訊息,就看到高善睞稍早的留訊,那內容讓他皺眉,不禁頓足。
「老闆,怎麼回來了不進去?」黎小清從他後方走來,剛剛去影印。
涂士鈞直接將剛才會議的資料交給黎小清,邊打電話走進辦公室,本來以為處理這個突發事件就夠了,卻沒想到黎小清見他在講電話,寫memo遞上紙條。
有訪客。
⋯⋯是馮卿。
涂士鈞盯著紙條皺眉,電話另一端,游蔚藍哇啦哇啦在吵高善睞眼太瞎等等,待他許久沒回話,游蔚藍才停下。
『我只是講了小朋友兩句,你該不會不開心吧?』
「⋯⋯你誤會了,我知道你只是開玩笑。」他頓了一下,用嘴型跟秘書確認馮卿是否真在樓下,答案是肯定的,「⋯⋯你有跟馮卿聯絡嗎?或是他跟你聯繫?」
『沒,有的話我會告訴你。怎麼了?你不是都沒在關心樂界了?好啦,我承認啦,我昨天跟老婆有去聽音樂會,真的不錯,他有突破,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哥的風格,馮卿個人色彩太強烈。』
「馮卿現在在我公司樓下。」
『真假?』游蔚藍語調高八度。
「嗯。」涂士鈞坐到辦公椅上,按了按額穴,「既然不是你這邊,他可能是去問了我哥助理吧,以他現在的身份⋯⋯想找人很簡單。」
『那⋯⋯我過去把他帶走?』
「你要怎麼跟他解釋,你當初跟他說不曉得我在哪裡?」
『⋯⋯好吧,我失憶。你死定了,我覺得你家小朋友會很火大。』
「嗯⋯⋯你先處理那個老師,你的身份出面比較適合。」
『要不要動用一下資源把他趕出學校?』以游家的力量,那很容易。
「示警就好,讓那位老師別再聯繫他。善睞再兩個月就畢業,他在學校很安分,我希望他這學期過得愉快一點,不要再弄出風波,我這邊會注意他生活狀況,也跟他同學講一下,我想先這樣就足夠了。」
『好吧,如果他還想在教育界混,應該警告就夠了啦。真是奇怪,我學妹怎麼能忍這麼久?怪咧,她女強人一個吔。』游蔚藍碎碎唸著。
「那就麻煩你了,馮卿的事情我會處理好,不用太擔心我。」
『噗,你不要把小朋友搞丟弄到要去找醫生哭,我絕對不會陪你去看診,我跟我老婆最近有造人計畫,很忙的。』
「終於!過三十歲就是高齡產婦,你小心點照顧。」
『放心啦,但是我想做點美食給她吃,簡單方便的那種,增添一點夫妻情趣,找個時間過去你那邊?』
「行,你隨時過來。」游蔚藍這個家事白癡也只剩他能教了。
『OK,我再聯絡你。先這樣,我超命苦,要開午餐會議。』
「OK,Bye。」掛斷電話,涂士鈞彈了下紙條,長腿交跨,背靠椅背轉了半圈。
通常這麼緩慢下決定,是代表否決的意思,黎小清跟他共事很久,聽得出來訪客是他跟游蔚藍的舊識,那就是德國那邊機率比較高。
「老闆會為難的話,我去告訴馮先生你還在會議中?」
涂士鈞搖頭,叩了叩桌面。馮卿是很妄為的人,用這種方式,只怕改天還會來。但是馮卿應該快離開台灣了?音樂會通常最多辦三天,除非有其他滯留行程。
「告訴他我不方便見他。」
「好的。」
「請他電話也不要打。」他猜大哥的助理會把他的資料拱得很乾淨。
「還有其他要交代的嗎?」
「沒有了,先這樣,看著他走。」
「沒問題。」黎小清轉身就要離去,打開門之前,又折回來涂士鈞桌子前面,「老闆,我可以問這位是誰嗎?你知道的,萬一他不配合,我比較能曉得該往哪個方向應付他。」
涂士鈞挑眉,黎小清是游蔚藍默默安排陪他辦公的,他很放心,雖然黎小清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。
「他是我的初戀情人,交往過分手。」
黎小清推了推眼鏡,盡量維持秘書專業。「我明白了,一定低調處理。」會全力預防這人在一樓大廳嚷出涂士鈞我愛你我想你之類的話。黎小清很喜歡這位公事公辦的上司,但偶爾要保護上司的秘密,會讓他冷汗直流。老闆的對象都不是軟柿子。
涂士鈞輕頷首,「辛苦你了。」
「不會。」黎小清彎身,離開辦公室,深吸口氣拉緊領帶,這才搭電梯下樓,直接到櫃檯詢問馮卿在哪。
一般訪客通常會在大廳的沙發區或附設咖啡店等待,但馮卿氣勢不凡,欲拜訪的又是高階主管,所以被帶到貴賓室等候。
黎小清先敲門,進去的時,看見對方已經站起身,看見是他,一臉失望又生氣地坐下來。
「您好,敝姓黎,是涂先生的秘書。涂先生由於私人因素不方便和您會面,也沒有會面意願,此外也不便跟您有私人聯繫,由於我們是公司企業,又是上班時間,能否請您今天先離開公司,由我代替涂先生送您出去。」
馮卿剛過四十歲,被視為大師的他哪裡吃過閉門羹,而且還是個小秘書,當場兩手盤胸,翹著腿坐定,沒有要被請走的打算。
「麻煩你上去告訴他,我後天的飛機就走,只是簡單會面敘舊而已,請他至少撥出今晚或明晚一起晚餐。」
黎小清心中腹誹,憑什麼要老闆配合?老闆最近要跟歐洲開視訊會議,晚上正是開會時間。
「非常抱歉,涂先生今晚跟明晚都不方便。」
馮卿踢桌腳,意識到脾氣太大,收斂了下,昂著下巴下指示。
「你去告訴他,我這次來台灣,至少要順道看他一眼,他不露面,我就在這裡不走。」
「馮先生,涂先生真的不便跟您會面,您如果執意會面,我也只能請保全來請您移駕。」
馮卿冷哼,都冷笑出來。他是誰,保全敢駕走他,那些文藝大佬非得一個個出來批鬥死這家企業。
「我不走,我已經等了快兩個小時,耐心有限,也夠誠意了。你告訴他如果不給我一個滿意的回覆,我就把記者叫來,直接在這裡開音樂會,反正你們一樓鋼琴擺著好看,我彈完順便簽名,拍賣做公益。」
黎小清迅速做出判斷,此人如果對記者有影響力,另當別論,必要的時候得把游顧問請來擋駕。
「我明白了,既然您這麼堅持,我再去請示,請您稍候。」
馮卿哼了哼,皇帝一樣坐在那。
黎小清退出貴賓室,第一件事就是上網查閱,果然發現此人來歷不俗,這幾天被媒體當成寶吹捧不已。趕緊回到樓上業務部獨立辦,敲門進去,老闆正在用餐,桌上放著廣告企劃送來的平面樣本。
涂士鈞看黎小清心神不定,抽來紙巾擦了擦嘴,溫和道:
「走了?」
「馮先生不肯走,他還想彈我們大廳的琴,簽名找記者來做公益。」
涂士鈞挑眉。馮卿真是年紀越大越專斷。
「他還在樓下?」
「在貴賓室裡,他希望你撥時間跟他晚餐,他後天班機離開。」
「嗯。」涂士鈞步履從容,站起身看了下窗外,馮卿就在這棟樓,離他有二十三層距離。執著見他,他猜只是來求心安,畢竟當年馮卿沒能為他做什麼,過了這麼久,這人還是最保護自己。
「老闆?」黎小清有些擔心,「怎麼辦?」
「沒事,我打個電話。」說完就播號,手機貼在臉邊。
黎小清放心了點,以為是撥給游顧問,沒想到電話一接通,老闆臉都柔和起來,溫柔體貼的講話,儼然是打給現任。
涂士鈞單手插在褲袋,只是聽見高善睞的聲音,情緒就好轉許多。
「你還好嗎?」他問。
『沒事啊,幹嘛,那個貼圖讓你很擔心啊?』
「有一點。」想到心愛的人又被騷擾,他就心疼,「你處理得不錯,不要再私下跟他接觸了。」
『我知道啦,我本來連系辦都懶得去,後來想想主任跟助教人很好,至少讓他們知道一下,這樣萬一那渣男擋我畢業才有幫手。』
涂士鈞輕笑。「蔚藍會幫忙處理這件事,你在學校也要小心點。」
高善睞哼了哼,語氣略沉,『你的好哥兒們最近很忙,你好意思麻煩他?』
「你也知道他要忙什麼?」
『知道啊,跟我們一樣嘛,只是差在生不出來而已。』
涂士鈞莞爾,掩著嘴笑,這甜蜜的神情,讓黎小清不覺退了兩步,迴避太過私人的對話。
『你吃飯沒?』
「吃過了,正在休息。事實上,我有事情請你幫忙。」
『⋯⋯幹嘛?我覺得你上班打來沒好事。』高善睞已經很了解他的生活習慣。
涂士鈞只是揚著唇。「你知道馮卿這幾天在台灣,所以才挑了上週末反制我?」
電話那頭靜謐一陣,接著他聽見高善睞咒罵。
『靠!你敢去找他試試看!』明明連對方哪天來都沒在注意,他這幾天還刻意早起把報紙文藝版丟掉。
「但是他人在公司樓下,我只要下班就會遇見。」
『⋯⋯Shit!你見過他了沒?』
「我不會在你不在身邊的時候見他。」高善睞已經用各種方式讓他知道,會有多介意馮卿,戀人要求的基本尊重,他希望不會再生出意外,「但是小清見過了,他沒那麼好打發,所以我想麻煩你,即使會生氣,也跟我一起見他一次,否則我擔心他會天天跑來公司。」
『——怎麼這麼煩!』
「他比較自我中心,有點像我哥,都不好溝通。」是從年輕就被人吹捧的藝術家,為了不扼殺他們與生俱來的藝術性,多數人都會順著他們。
『這些搞古典樂的⋯⋯』有夠麻煩!
「古典樂的怎麼樣?」涂士鈞帶著笑問。
『⋯⋯沒事,你很帥。』
「謝謝。」
『但是其他人都有問題!』
涂士鈞笑,心情很好。高善睞非常可愛,很維護他。
「委屈一頓晚餐的時間,你願意嗎?」
『他想跟你吃飯?』嗓音拔尖,還咬牙切齒的。
「嗯。」涂士鈞可以想像高善睞活潑的生氣表情。
『——不甩他不行?』幾乎是嫌惡了。
「我也想讓警衛把他帶走,但那不太恰當,畢竟是有點知名度的人物。」
『⋯⋯』豈止有點。
「抱歉,又發生這種只能對你說抱歉的事情。」涂士鈞語氣略沉,食指敲著手機背殼,最不想做的就是讓高善睞不開心。「生氣了嗎?」
『廢話!』頓了一下,懊惱瞋怒道:『你不准再說對不起!』
涂士鈞柔笑,胸臆微暖。「好。」
『只要叫他離開公司就行了吧,那我過去啊,我最會叫人滾開了。』
涂士鈞差點噗笑,想到高善睞如何在酒吧裡驕縱傲慢地趕人,馮卿要被那樣對待?不禁掩住唇,維持冷靜。
「下午不是還有一門課?」
『老師出國,去交報告給助教就可以走了。』
「嗯⋯⋯你確定要跟他碰面?」
『對,不要再囉唆了,就這樣,我過去。』
「好吧,我讓小清陪你一起。」
『嘖,祕書先生要打屁股了,替老闆趕人都做不好。』
「他很盡職的。」
涂士鈞溫和叮囑高善睞騎車小心,通話結束後,搜索西裝外套口袋,將車鑰匙串交給黎小清。
「待會麻煩你了,馮卿雖然脾氣不好,但絕不會動手。你只要確認善睞不會被欺負就好,順便轉交這個給他。」
黎小清接過,面對這事態有點緊張。初戀跟現任⋯⋯
「老闆,我一定要陪同嗎?他們要談判,清場是不是比較好?」
「幫我看著善睞。」涂士鈞彎唇,拍了下黎小清肩膀。「辛苦了。」
「是。」黎小清無奈,盡忠職守回到貴賓室。
馮卿維持著皇帝老爺仰角看人的態度,冷冷睇他身後。
黎小清掛上專業微笑。「馮先生,請再稍候一下,人馬上就到。」
「哼,非要我給下馬威。他還在忙?」
「對,很忙。」
馮卿挑了下濃眉,既然是不請自來,人又為了他在處理工作了,還有耐心再等上一會兒。
黎小清兩手在腹部交握,站得筆直,不留痕跡偷瞟壁鐘。等候期間馮卿不要茶水,只閉眸安靜等待。整個貴賓室安靜到一個喘息都能聽到,黎小清連腳步都不敢移,估算高善睞從學校過來要多久時間。好久,時間過得太慢了。
馮卿耐性很好,五十分鐘內不吱不吭,直到有人敲門,深邃的眸才睜開,嚴肅地站起身。
黎小清深吸口氣,往左側一步,先擋著馮卿視線。
「我來開門。」說完,背過身往門走去,如履薄冰。
門一開,高善睞臭著臉斜站,微喘地撥了撥額前瀏海,一身簡單的淡藍色牛仔襯衫跟黑色膝處開衩長褲,即使匆忙都紛亂有型,吸引了幾個經過的辦公小姐的眸光。
「人在裡面?」不太友善又不耐煩的語氣。
黎小清怔了怔,沒讓高善睞進去,反先出來,看了下他方才抬手露出的明顯擦傷。
「你這個⋯⋯是新傷吧?」黎小清有點擔心,「老闆知道嗎?」
「剛剛才弄的,哪來的及告訴他。」高善睞把兩邊捲起的袖子翻整放下來,遮住肘臂一片暗紅。
「剛剛?發生什麼事情?」
高善睞抬臂捏捏後頸,檢視身上沒拍乾淨的髒污。
「在山路拐彎的時候打滑了,沒事啦,只有擦到而已。」
「你還沒看醫生吧?要不要先去醫院?」
「才不要,我都來了。」撥開人,直接推門進去。
高善睞瞇起眼睛,單手插在褲袋裡,大步走到馮卿面前,在距離兩步時停下來,一手壓在會議桌上,目光由上而下,再由下而上,把人看個仔細。這幾天他很熟這張臉,最近樂界熱門新聞只有這樁,連續報了三天,文藝版都被他揉爛好幾次。
馮卿沒理會他,徑直往晚點進門的黎小清看,要求交代。
「人呢?還沒好?」
黎小清上前,身子傾前十五度,抬起手介紹。
「馮先生,這位是代表涂先生跟您會面的人,涂先生無法跟您會面,所以委由這位代理。」
馮卿這時才略垂眼,淡淡掃過高善睞。
「你是誰?憑什麼代替他來見我?」
高善睞站直了,兩手都插在褲袋裡,節奏輕緩地側點了點頭,先眨下眼,纖長的眼睫搧揚,露出美麗炫目的微笑。
「看不出來嗎?」
馮卿雖然保養得宜,中年魅力帥叔,但又如何?彈鋼琴的他已經見過幾個,涂旭彬、Eason,馮卿只是比較嚴謹刻板,他才不會怕。
馮卿眉峰皺摺,掃他一眼。單就印象是普通的年輕人,但是要說普通,又不太普通。
長得太漂亮了。
思及此,馮卿倏然睜圓眼,仔細睇視對方。漂亮姣好的臉蛋,單薄纖細的身板,一身恣肆縱脫,身上刺青還戴耳環,清狂又誘惑人的氣質。
馮卿下意識握拳,凝著臉,不太能相信,遑論接受。
高善睞看了下壁鐘,十分理直氣壯。
「你打擾到我男朋友上班了。」
馮卿一臉被刺痛的微微一震,調適片刻才開口。
「我想過他會有愛人,但是沒想到⋯⋯如此年輕,而且不正經。」
高善睞軒眉,笑了笑,聳下肩。
「總比有人結婚都生小孩了,還跑來找前男友要正經吧。」
馮卿鐵青著臉。「你才多大?這麼沒禮貌。勾搭安和是為了什麼?」
「笨蛋才會把禮貌用在愛人的前男友身上。」高善睞不耐煩,已經過一點半,公司午休結束了,「我是來叫你滾的,你憑什麼以為自己搭了趟飛機來台灣,他就一定要見你?跑來公司只會破壞他辛苦維護的生活,連這都不懂,我懷疑你真的愛過他,還要求晚餐就更笑死人了。他很忙,而且絕不會見你,因為我會生氣,這樣你明白了嗎?馮大師。」
馮卿簡直火大,沒人跟他這樣說話。
「他允許你這樣對我?」
「沒錯。」跟任性的大叔講話好累。高善睞揉了揉後頸,一副看垃圾的表情。「麻煩你哪裡來滾回哪裡去,不要再聯絡。」
馮卿快冒煙。他哪裡糾纏?他只是想看看人過得好不好!
高善睞重呼口氣,考慮先跟對方轉移地方談,沒料身後的門又開,側首,黎小清已經先喊一聲。
「老闆。」
高善睞訝異,才要問涂士鈞幹嘛跑來,涂士鈞就猝然扯起他袖口,擔心地檢視。
「摔車了?」
「沒事。」高善睞不禁瞪黎小清,難怪剛剛沒有馬上跟著進來!他現在更擔心這男人被看光光,用肘推了推人。「喂,你回去啦。」
「還有哪裡傷到?」
「背後烏青,沒了。」幸好沒下雨。他車速有點快,但也沒那麼快,只是如果遇到下雨就肯定超慘,校內一堆大一生雨天摔車。
「先去醫院。」涂士鈞往旁伸手。「鑰匙。」
「在這裡。」黎小清趕緊遞上車鑰匙,「老闆,你晚上會回來吧?有跟歐洲那邊的視訊會議。」怕人忘記,小聲提醒。
「嗯,我跟李經理說過了下午請半天假,他會代理,臨時有重要的事你再電話聯絡。」
「好的。」
涂士鈞揉揉高善睞的頭,全程都未看那嚴謹的男人,轉身就要先離開。
「安和!」
瞬間涂士鈞腳步頓住,這一刻黎小清看得心驚膽顫,因為高善睞一臉想揍馮卿的狠勁。
「小清待會好好送客。善睞你十分鐘後到門口來,我先去取車。」
「是。」
「哦。」
涂士鈞直接離開,連個正面都沒再給馮卿。
黎小清捏把汗,老闆背對著,沒看見馮卿滿臉錯愕,高善睞則是應聲應得跩跩的,兩人互相瞥了眼,不約而同看向馮卿。
馮大師一臉打擊,跟原本晚餐約會差太多。
「他對你很好?」那個緊張的表情騙不了人。馮大師咬牙切齒,惋惜不已。
高善睞昂唇,隨意哼了聲。「秘書先生你不工作嗎?」
「呃,啊?」
高善睞揚揚下巴。「送客啊。」
「呃⋯⋯馮先生?」黎小清上前幾步,小心翼翼,「不好意思,恐怕我必須照老闆的指示,先帶您離開。」
馮卿狠瞪了黎小清,「你清楚他們的事?」
「唔,不清楚,不太清楚,我只是秘書而已。」
馮卿閉上眼,一副隱忍不發的樣子。「不,等一下。他還沒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高善睞抓了抓頭髮。「很好,超好的,他很愛我。這回答你滿意了?馮大師你到底來幹嘛的?想跟老婆離婚然後找他復合?」
「⋯⋯我只是來看他。」馮卿難免有些落寞,能夠讓這個年輕人堂堂正正說出口很愛自己,中間付出多少真心,馮卿不想去計算。
「喔,好幾年後才關心,真是大師級的效率。」
馮卿瞇眼。「如果我沒有和他分手,現在我們還會在一起。」
高善睞笑得輕佻,往前幾步,讓馮卿看見他毛細孔多小,皮膚多細緻,舉手投足多有魅力。同志圈如果辦投票,他肯定是最佳愛人排行前幾名,只要不計分個性涵養。
旁人被他外貌驚艷到的表現他太熟悉,他敢肯定馮卿難忍受他,有部分因為他年輕又帥。
「老人家就是喜歡說如果以前怎樣,現在會怎樣,要緬懷跟後悔的事情太多了。聽說你後天去日本演出?慢走不送。」酷酷點頭,附帶美麗微笑,對黎小清道:「秘書先生不好意思啦,你們最近很忙還鬧這一齣,等一下醫生說沒事我就叫他快點回來。」
「呃,沒關係,我想老闆會比較想照顧你。而且有李經理代理,只是一個下午,我們部門不會跨掉。」
「噗,你說的喔,那我就不管了。」高善睞輕鬆愜意,半開了門,拋給馮卿一個媚眼,「再見囉,大、師。」
門掩上,馮卿愣在原處,彷彿一陣風捲起枯葉刮過。
黎小清仔細觀察馮卿臉色,都走光了,總不會再吵著要見誰吧。
馮卿自始自終深皺眉頭,筆挺西服不染塵埃,高不可攀的昂著臉,睇了一下黎小清。
「不必送。」踩著驕傲穩健的腳步,馮卿依然是充滿野心,實力自信兼具的音樂家,沒有絲毫被打擊,尊嚴堪比台北101還高。
黎小清還是跟上,到大門口彎身目送馮卿坐上轎車,看見有經紀人打點。
呼。黎小清抹抹汗,快速沖去電梯前排隊回樓上處理被耽誤的公事。
* * *
車上,涂士鈞問過高善睞怎麼摔車的以後就不發一語。
搞得高善睞不免焦慮起來,再怎麼樣也難忘螃蟹事件,這次還是涂士鈞說騎車小心,二十分鐘後他就「犁田」。
「好啦,我保證以後騎車絕對不會再分心想其他事情,你不要生氣了,拜託?」今天就是邊罵馮卿才會失誤。該死的馮卿,陰魂不散,後續效應一堆。
涂士鈞緘默,果決將車停進醫院停車場,下了車後,等高善睞走到身邊,就直接步向急診處找了櫃台替高善睞掛號。
高善睞守己安分,乖得像夠,按流程照X光跟包紮傷口。筋骨沒事,但是要按時換藥,右肘擦傷大片,背後的挫傷也要外敷,按時照醫囑吃消炎藥,大概一至兩週後沒事就不用回診。
在醫院待了快兩小時,涂士鈞載他回家,脫了外套跟領帶就拉著他躺上床睡覺,手勾在他腰,避開了傷到的地方,讓他枕在手臂上。
「喂,你還在不高興?」高善睞臥在閉眸的人懷裡,最怕這種無聲吵架法。
涂士鈞光潔的下顎磨蹭他額頭。「我晚點還要回公司,今天會到很晚。」
「我知道啊,秘書先生有講。」
涂士鈞「嗯」了聲,倦累地輕緩呼息。
高善睞享受這溫存,想了一下,還是交代馮卿的意思給涂士鈞。
「馮卿說只是來看你。」
「他已經看過了。」語調很是慵懶,沒有好奇。
「哼哼,結果還是見面了嘛。」多添一筆讓人想念。真是太糟糕。
涂士鈞輕輕在他頭頂上嘆息。
「你如果沒出車禍,我就不會下去。」
高善睞默默,是自己搞砸沒錯。
「我聽到都嚇死了,你學校那條山路⋯⋯容易出車禍是出了名的。」收緊了抱人的手臂,低沈緩聲道:「以後別這麼倔強,受傷了就要先處理,哪怕是我還是有誰在等都一樣,天大的事都先別去管,先把自己照顧好,好嗎?」
高善睞愣了一陣,臉紅耳熱,磨蹭著溫熱的懷抱。
「善睞。」
怎麼這麼有氣無力叫他?高善睞皺著眉應聲。「嗯,我在聽。」
「你要好好的,才能在我身邊很久。」
高善睞心中一股感動,想哭的勁都有了。涂士鈞疼他入骨,連他自己都覺得讓涂士鈞傷心實在太混蛋。
「知道啦。」吸吸鼻子,覺得傷口沒那麼痛,但是添了這些傷的自己真是該打!
兩個人溫存的膩著,什麼都不做,安靜分享懷抱。這安安靜靜的三個小時,高善睞才醒悟涂士鈞為什麼一回來就躺下,是擔心得要一直抱著他才能安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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