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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拒還迎07(微H)

【本文最後更新於 2019-03-07】

南宮紫律不知怎麼命令太醫署的,聞東風在大營中就接到上司吩咐,要改隨著大軍回返。

過了半個月,他在宮裡盡責做事,一日朝會後被太醫令喊去,說是皇上看十三王爺勞苦功高,養在王府的食客軍醫又已辭行遠走,便要太醫署編列醫官定時去王府伺候。

放眼望去,曾服侍十三王爺又沒被轟走的就只有他,差事理所當然到他頭上,往後每五日就要上王府照料王爺玉體,為此不用伺候芙蓉殿,改被派協助陸品儀編撰醫書。

聞東風只想著幸好被遣去做事,而不是原本以為的被指去當男妾⋯⋯情況好得多,又是閒差,他心情便不錯。

他帶著醫箱,循著太醫令給的地址,來到皇宮東門直通的貴冑大道。

這條大道在都城裡挺有名,路面寬闊雅緻,是淺灰石板堆砌,兩旁粉牆黛瓦,高牆內修築樓閣,戶戶俱是富貴人家。

幾近晌午時分,大道甚為安靜。

聞東風瞧著私邸門匾,宰相府!公主府!國公府!李府⋯⋯噯,國子監祭酒就姓李嘛!此處不是皇親國戚就是高官,要小心別撞到人。

聞東風攤開紙條,太醫令給的地址是貴冑大道東側之一,這東側之九是八王爺府,再往前面之八是尚書令府。

走到之一,銅門深鎖,牆高丈半有餘,門口兩隻石饕餮猙獰威猛,高懸的紅木橫匾浮雕蒼鷹,只浮刻「十三」兩字,那鐵畫銀鉤極為蒼勁有力,想來是按照十三王爺墨寶做的。

聞東風拉門環叩門,等了一會兒有家僕來,他自報姓名,被領進府後,管家帶他走繞各處。

「王爺很早就吩咐過聞醫正是王爺的貴客,除了西院不可去,其他各處您皆可當成自己家裡,您要做事的地方也可以隨意挑選喜歡的。」

「管家大人,我怎麼瞧您有些面熟?」

「聞醫正喊我顧管家即可。我原在內侍省任職,亦曾在凌霄殿伺候王爺,王爺出宮時親自去內侍省挑人管照宅邸,我便是在當時被一齊帶出來的。」

「原來是同僚,那請教,西院是怎麼回事?」禁地範圍總要摸清楚。

顧兼善淡笑,揚臂請他走上迴廊,一邊道:「西院是王妃的院落,王府主要就分東西兩院,王爺平時都待在東院裡,東院又分凌霄居、紫藤閣、清水榭、懶人軒,凌霄居是王爺日常寢居之處,包含了練武院跟兵器房,紫藤閣是藏書齋跟書畫樓,清水榭是王爺休憩跟賞玩寶物之處,懶人軒則是客室,此名還是白大夫起的。」

「喔,那麼以前白大夫是住在懶人軒了?」聞東風跟著走上曲橋,檐廊下總垂著青青藤枝,不禁多留意幾眼。

「是。」

「那我也借用懶人軒吧。對了,請教這是哪種樹?」

「是紫藤,春天時節開花。王爺最喜此花,因此府內遍植。」

聞東風揚眉,點了點頭跟上。紫藤花是國花,王爺這忠誠之心還真教人佩服。

「王爺特別留話交代要讓您自在做事,您不歸王府管,就是倘若有事想找王爺,建議您要抓好時辰,因為王爺不常在府邸,退宮回來總是匆匆換過衣衫又出門去,要見一面不容易。」

「呃,原來如此,多謝提點。」聞東風抹額頭,想到王爺為何常不在府邸就心虛。

顧兼善留下數人給他使喚,由他自便。

聞東風只留一個十三歲叫小慶的童子,其餘遣散。

他佈置整理一番就無事可做,幸好小慶俐落主動,還懂得去廚房要午飯,三菜一湯,有炒火腿、醋溜筍片、煨時蔬、蒜頭雞湯,飽足如置天堂。

聞東風下午無聊,索性帶小慶外出,去了趟藥鋪購齊常備藥材,回來就在懶人軒內的小廚房煮藥。

他想王爺謹慎多疑,西院那邊又有王妃是宰相的人馬,在王府中要自己動手做事才好,事事皆留了份心。

水滾以後,他放桑寄生、伸筋草、獨活、桂枝、當歸、草烏、紅花,一鍋草藥水磨蹭著慢慢煮,見天邊起紅霞,便將藥水裝木盆,抱著去凌霄居。

聞東風負手等著,閒暇抖落藤枝積雪,暗想春天落英繽紛之美,順便思忖日落前王爺應該就會回府了。

他這姘夫登堂入室,王府也敢進,真是⋯⋯想都沒想過會有這份膽子啊,瘋了吧他。

「怎麼不進屋去等?」

聽見聲音,聞東風回過身,見人自外而來,子馮跟在一旁。

南宮紫律一身齊楚周正的紫袍朝服,金鳳祥繡走動之際似有流光,處處透著尊貴,俊彥不在話下。

其他幾位王爺也是穿這般朝服,偏偏在他身上顯得特別挺拔。

聞東風只覺心頭有一株小花搖動,徐徐上前,照著宮中規矩,合袖躬身向他施禮。

「給王爺請安,小的太醫署醫正聞東風,從今日起擔當王爺的專責醫官,請王爺有事儘管吩咐。」

南宮紫律掩嘴而哂。「起吧。」

「謝王爺。」他直起身,也對子馮點頭,謙恭有禮道:「王爺這裡雕梁畫棟,美輪美奐,真是好地方。」

「東風,你太過規矩,本王真不習慣,瞧你咬文嚼字得讓本王都快不認識了,不彆扭嗎?」南宮紫律笑著對他伸手,滑過他頰面。

聞東風摀住被碰的地方,臉紅耳熱,急沖沖道:「王爺,小的還在當值!」

「嗯。」南宮紫律瞧他像隻被惹毛的狗崽子,於是揮了揮手,讓子馮退下,待無人之後,才含情脈脈地踱近,「可想本王了?」

聞東風臉龐燒燙,懷疑他想聽什麼答案。

「想什麼想⋯⋯早上才見過,您今天可是從我家出發去早朝的。」

「可本王就是想你了。」南宮紫律探臂摟住他,靠在他肩膀上。

「王爺?」聞東風瞧他突然倚賴起來,有些虛弱的樣子,慌張猜他不是病了,就是又在鬧他,「王爺,我扶您進屋休息吧。」這人政務繁忙,怕是累壞了。

「嗯。」南宮紫律淡應,由他挽著進去。

聞東風在正廳張望,依照凌霄殿的格局猜寢室在後邊,直接過去,讓他坐在榻上,手腕放在案面把起脈來。

不過片刻,聞東風略略吃驚,因為這氣滯脈澀,是憂思之兆。

二皇子被狹持他都能面不改色,又有何事能惹他犯愁?

今早也都還好好的⋯⋯

他心有不捨,可是為了他好,不想用藥,於是道:「王爺,您心緒不穩,有事堵心。心病還需心藥醫,藥石只能一時治標,不能治本,小的就不給您處方了。」

「嗯,待明日過了就沒事。」南宮紫律低著嗓,俊魅的面龐顯得一絲倦累,「你可要好好慰藉本王。」

聞東風聽得懞懞懂懂,暗想是宮裡會有大事發生。

「您等會兒吧,小的今天陪著您就是了。」

他去把外頭還溫著的藥水抱進來,指尖沾了點放進嘴裡,確認藥性無誤,沾濕毛巾,照著原先打算的給他薫腳,一邊伺候。

「王爺,有道是明日愁來明日愁,您就別鬱鬱不振像個老頭子似的,精神點吧。」他忽然想到一計,賊兮兮衝著他笑。

人體雙足極為敏感,他巧勁揉捏著他腳板,推拿完患部,改為揉壓足心的湧泉穴,然後指腹再撫著大拇趾窩處的大敦穴。

南宮紫律凝起眉心,呼息略有不穩,胸膛微微地上下起伏。

「東風,你對本王做了什麼?為何本王會覺得有些燥熱?」

聞東風笑得極其燦爛,露出一顆小虎牙,手上按摩得更起勁。

「王爺,這兩處穴位可以保健陽氣,常用來治療陽事不舉,無病也可以用,效果可是比春藥還好呢。」

「你真是不像樣。」南宮紫律烏瞳黯了黯,摸了他滑嫩臉廓,「本王要是教你學醫的師傅,肯定頭疼。」

「這叫學以致用呀。」聞東風推倒他,坐在榻邊俯下身來,舌頭舔著兩穴。

「嗯⋯⋯」南宮紫律哆嗦了下,那溫溽軟舌在他腳趾間滑溜,彷彿點燃起一撮撮火苗。

聞東風瞧他面染欲色,舔得更為仔細,張嘴含住了大姆趾,嘖嘖有聲地吸吮。

南宮紫律悶聲,一股酥痲竄上來,舒爽不已。

「王爺,舒服麼?」聞東風道,知已達催情之效,轉而低伏在他腿間,解開腰帶上鑲金玉勾。

「嗯,本王今天才知你這麼多鬼主意。」南宮紫律喑啞著道,一點愁霧早被翻騰的情慾取代,深吸口氣就翻身將人壓在懷裡。

聞東風依順著任他解衣剝褲,主動迎合,縱然只能讓他一時忘卻煩憂也好。

直至夜幕升起,細雪紛落,兩人未曾踏出寢間半步,暖暖抱在榻上被翻紅浪。

◇   ◇   ◇

翌日,午後未時一刻,御書房突然竄出一聲淒厲哀嚎,羅列在外的宮人面面相覷,按照規矩,皇上跟眾臣議事,沒有叫喚不得入內,是以雖覺有異,也沒人敢動。

「定神。」御前伺候的首領太監不重不輕地出聲提醒,門邊的兩行宮女太監便又泰若如常。

御書房內,血腥味瀰漫。

因為謀反的事跡敗露,正垂死爬向門口的門下省侍中紀廣之,在地板上蜿蜒出一條血痕。

眾人無不扭頭別視,唯獨南宮紫律提劍上前,朝著紀廣之背後再度刺下一劍。

「啊!」紀廣之仰頭喊叫,身軀抽搐幾下,便躺在地上不動了。

看見這幕,諸王中行六的南宮青禹,不由得冷冷訕笑,心知死期將至。

「皇上問臣弟為何謀反?哈,這不明擺著嗎?除了十三弟,皇上誰也不信,既是如此,反也是死,不反也是死,當然要拼一拼。」

南宮泓彥嘆息搖頭,「六弟真叫朕失望,你倆都是朕親手足,朕又怎會偏寵一方,你們倆都是朕的左右手啊。」

「哈!當皇上血刃手足的利劍,臣弟還不屑為之!事跡既已敗露,苟活不如死個痛快!」說著,南宮青禹眼中佈滿血絲,猙獰看著龍椅上的兄長,舉起腰飾匕首狠狠刺進胸口,邊嘔著血道:「皇上!我跟眾兄弟,在九泉之下等著皇上!」

南宮青禹說完最後一句,瞠著雙目不再動彈。

「唉,怎麼這麼衝動呢,朕還想問問你是不是曾經後悔,視答案斟酌著要原諒你的,唉。」南宮泓彥搖頭,起身走到已斷氣的南宮青禹屍身旁,原欲蹲下,又直起身,「十三弟,還是你來吧。朕要是做了這事,污損龍袍,皇太后可是會叨唸朕罔顧宗法禮儀的。」

「是。」南宮紫律蹲下身,單手闔上兄長不瞑目的雙眼,隨後起身道:「皇上,此次涉案的還有衛尉寺少卿黃殷,據臣弟所查,黃殷是受項太妃買通,在皇陵部署了六哥跟紀廣之的人馬,打算趁祭祖那日對皇上不利。」

南宮泓彥微微地吃了一驚,龍顏顯出疑惑,揚聲道:「他們為何選在此孝悌之日行謀反之舉?」

「或許是因為皇上那日最無防備,專心在祭祀上,容易動手。」南宮紫律平淡回話。

南宮泓彥又搖頭,面露不捨,接著欣慰環視著包含宰相在內的幾個重臣。

「眾位愛卿辛苦了,為此事你們連日忙碌,朕在御花園設了酒席,要好好犒賞你們一頓。」

「謝皇上!」眾臣躬身謝禮。

南宮紫律淡眼掃過染血的靴面跟衣角,不知上頭沾的血是六皇兄多些,還是紀廣之多些。這身朝袍還簇新著,又要燒了,數不清裁製過幾套。

「皇上,臣弟手染血污,出席御宴有失體統,請皇上賜臣弟先回府沐浴更衣。」

「哎呀,瞧朕這粗心的。」南宮泓彥對著他一笑,「這陣子有勞你了,跪安吧。」

「謝皇上,臣弟告退。」南宮紫律單膝點地,恭敬退了出去。

御書房外宮人見他提劍出來,每踏一步就留下一個紅印子,紛紛細抽口氣。

南宮紫律步至殿外,子馮已等候著,從懷裡掏出素白手巾給他。

天命如此,怨不得誰。

他被父皇培養護君,眾兄弟也各因身後勢力不同,被推上浪尖,但無論是誰,只要擋了皇上的路,最後就只能是被清理掉。可惜,他的母妃是這絆腳石之中,數一數二硬脾氣的。

南宮紫律想著,將血跡擦掉,胸臆間無風無浪。

「走吧,回府一趟。」他道,步履沈穩,氣定心平。

半個時辰後,太醫署一陣紛嚷,雜亂之聲甚至連偏處南隅,專用來編撰醫書的尚德院也聽見了。

聞東風擱下筆,起身想去查看,正在繕寫文章的陸品儀出聲阻止道:「坐著吧。」

「陸大夫知道外頭發生何事?」聞東風道,吵成這樣多半是大事。

「不就皇上今日設局,要讓幾個叛逆伏法麼。照著計劃,六王爺跟門下省侍中紀廣之大人,應當已被當場賜死了。」

「老天⋯⋯」聞東風扶住牆,有點腿軟。當真如王爺所說,有夠腥風血雨。

陸品儀看著他太過豐富的表情,不禁搖頭。「聞大夫還未諳宮中活命之道嗎?怎麼會有此臉色?」

聞東風如夢初醒,「一時疏忽,多謝陸大夫。」他施了一禮,道:「我這就繼續整理醫例。」

「有勞了,我手上這些小兒嘔吐症狀的,麻煩你將前年劉大夫撰寫的《小兒頭風方略》一起對照,看看有無相似之處。」

「是。」聞東風如常應聲,繞回案後埋首紙堆。

傍晚退宮,聞東風沒多逗留,一來宮裡情勢詭譎,二來當真有些替王爺擔心。六王爺與十三王爺同母所出,就是如此,昨天才會心神不寧吧。

天家常倫不如尋常百姓家,幸也是不幸呀。

他低聲嘆息,突然想要在這冷天弄點甜嘴的東西,便加緊腳步,趕著去舖子。

聞東風兩手提著油紙包,回家就見斑駁木桌上擺著一張雅緻便簽。

那字跡蒼勁有力,沒有署名,只寫四字:宮宴早歇。

「沒人的屋子還來幹嘛⋯⋯」他碎唸著,方寸卻莫名捻了下。

都說十三王爺驍勇善戰,郎心如鐵,可是就他所見,倒沒那麼鐵,還會處處留情給他。

聞東風把便簽收進盒裡,該做什麼就做什麼,晚飯時配兩盤清疏小菜,再加一道起興做的養生甜點:添加果仁跟桂花的茯苓夾餅。

用完飯,茯苓夾餅用油紙掩著留在桌上,如常洗過睡下。

深夜,他聽見外室有人細語,便摸黑撈來外袍披上,下床找鞋。

「王爺,顧管家傳來的急信該如何處理?」子馮趁著南宮紫律進屋前詢問。

「王妃既能懷上三個月身孕,就該自行處置,你就這麼回吧。」

「是。」子馮低聲道,繼而掩門。

聞東風找鞋的動作頓住,想到三個月前聯軍還在跟北蠻打仗,他未免精力太好,居然還能回來給王妃撒種?

外室傳來杯盤磕碰聲,聞東風聽著聽著,心頭不舒坦,有些想出去趕人,最好把辛苦做的茯苓夾餅拿回來,賞人一句:小爺不讓吃!

他兩相掙扎,隱忍片刻,最後還是氣不過,光著腳丫走出去,果見那人就著燭火坐在桌邊吃食。

聞東風猛然啪地一聲,兩掌拍到桌上,氣勢洶洶。

「小的今天不歡迎王爺,您請回吧!」

南宮紫律竹筷舉在半空,愣了愣神。

「怎麼了?突然和本王生氣。」

「不怎麼,小的送您到門口,麻煩您改天再來!不對,說錯了,麻煩您不用來了!」聞東風使力要把人拉起來,可他像棵生根的大樹一樣,怎麼拽都拽不動。

南宮紫律睇著聞東風咬牙切齒的模樣,思索著好端端留點心給他的貼心人,為何變得不樂,很快想通以後,丹脣漾出笑,放下筷子抱著人。

「您別碰我!」聞東風推開南宮紫律,氣得抿起嘴,打算該提醒他生養小孩會很忙,為了孩子好,該伴在孕婦身邊才對。

「東風,你聽見剛剛子馮跟本王說話了?」

「是、又、怎、樣!」聞東風一字一字從齒縫裡迸出。

「呵,本王還想你機伶,沒料也這般糊塗。不要緊,關心則亂,你糊塗得好,本王很歡喜。」

聞東風臉皮抽了抽,拍掉南宮紫律不規矩摸到腰間的厚掌。

「我最糊塗的就是跟王爺好上了!趁現在我還沒那膽子揍您,您快走吧,不然一會兒您就等著聽我說更多糊塗話!」

看他吃醋很開心嗎?哈!對,他就是蠢,不曉得他一邊跟他好,一邊又跟王妃恩愛有加。說什麼為了拉攏宰相才娶妃?笑話!天下沒有不散的姘頭,他們今天就散了好!

他捏緊了拳頭,準備再次用力拽,再拽不動就拿掃帚來,孰料這人在紅火燭光中暖笑,撫著他臉廓,一如以往溫存。

「不氣了,嗯?本王是不可能讓那女人有孕的,你不是很清楚嗎?」

聞東風窒了窒,可是子馮確實說王妃有孕⋯⋯

「三個月前本王還在北郡外練兵,豈會在交戰前離開,草置大軍不顧?」

「您的意思是⋯⋯」聞東風想通,大有震撼,「王妃給您戴綠帽子?這可能嗎?又不是要找死⋯⋯」

南宮紫律莞爾。「事實如此,本王知道她與青梅竹馬的禮部侍郎互有來往,只是沒料到她連這等事情都藏不好,絲毫沒有乃父之風,著實是教本王失望。」

「禮部侍郎⋯⋯是晏清平晏大人?」聞東風見他點頭,不禁脫口而出:「他奶奶的,他們怎麼敢趁著王爺不在連肚子都搞大了!」

南宮紫律笑開,彈指點他肚皮。「暗結珠胎有什麼好驚訝的?要是男子也能生育,你這不也該懷上好幾回了嗎?」

聞東風羞紅臉,忍住吵嘴的勁頭。

「王爺,您說要王妃自行處理,是什麼意思?」打胎?還是生下來?

南宮紫律只是莞爾,指背慢條斯理沿著他鼻樑來回滑撫。

「你方才還說要揍本王,這毛躁脾性真給本王慣壞了⋯⋯王妃的事你別管,知道你又要心煩,不如不問。倒是本王準備連同這事一併向宰相清算,估算得用上一年半載,這段時間宮中恐怕會風波不斷。未免連累到你,本王想乾脆放你出宮,從太醫署裡除名,就讓你去過過你的小日子,這樣可好?」

聞東風嘴巴張得大大的。這人這回不知道要找什麼名目來拔他的官了!

他原本可是認認真真,有在存錢打算的,都被打亂了。

「好,怎麼不好,王爺都這麼說了,小的哪敢有意見。」

南宮紫律挑眉,「你先前可是答應本王會聽話,莫非你不高興本王將你遣走?」

聞東風抿脣,這事情太突然,措手不及,再者,這人與他總是聚少離多。想起今日宮中血案,不知將來還要多驚心動魄,他豈會不擔心。不過這份心思他也不想讓王爺知道,就跟王爺鬥鬥嘴,吵吵鬧鬧廝磨著度日就好了。

「我明白了,就隨您安排吧。不過萬一您拖了太長時間,我玩得樂不思蜀,也希望屆時您不要逼我回來。」

「東風,你這是在威脅本王,還是又想找藉口迴避本王?」南宮紫律沉聲,臉色端肅。

聞東風瞧著他被火光照耀得稜角分明的俊龐,這懊惱模樣,要闊別多時了。

「王爺,您別讓我玩野了,不就得了嗎?」他痞痞笑著。

南宮紫律深深睇他一陣。「你毋需拐彎抹角,大可直說不想與本王分離太久。」

「呿,誰會那麼肉麻啊。」

聞東風嘟嘴親他頰面,把握機會把人抱牢。

雖然不清楚宮中情勢,但他在王爺身邊,純粹就是個沒有用的包袱吧,遠離都城也好,讓人不必牽掛。

◇   ◇   ◇

幾日後清早,太醫署朝會過後,聞東風便自行回尚德院。

昨夜子時,懷有五個月身孕的儀妃突然出血,太醫丞以上醫官都被宣進宮,陸品儀自然也去了,預料整個尚德院今天只有他一人。

編撰醫書看似稱頭,但不用走動各宮各殿,拿賞賜的機會就少了,有不少大夫不願做。不過俸祿相同,事情單純,倒是清寧的好差事,起碼在主子出事的時候,不會有禍事掉到頭上來。

頂頭上司不在,聞東風有些發懶,整理幾疊醫例就嫌累,捏著眼皮想到再過陣子就要離開皇宮這個是非之地。

走了也沒啥不好,本來他就是混口飯吃才老實待著,當然也是出於付不出二十金替自己贖身。

不過萬一王爺給他尋的出宮名目不好聽,那他回鄉還混得了吃喝嗎?

這事兒該跟王爺說說才行⋯⋯對了!該抄錄一些醫書跟藥籍帶走,畢竟有些罕見的醫例跟用藥手法禁止民間流傳,珍貴的典籍紀錄只有太醫署收藏著。

眼下無人,正是好機會。

聞東風立刻一臂將桌案東西揮到角落,迅速扯來空白簿子,選重要的抄,簌簌寫就,字跡潦草得只有他自己能看懂。

正專心在寫,驀地外頭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。

聞東風趕緊將簿子掃進抽屜裡,把剛塞到角落的資料又搬回來,在門被打開時,正好端正在下筆,擺出嚴肅眼神。

「黃大夫?」來人是黃子謙,憔悴得如喪考妣。也是了,儀妃出事,他這個負責伺候牡丹殿的醫正不被怪罪也很難。

聞東風擱下筆,扯好袖子,從桌子後面繞出去踱到他面前。

「喂,你這臉色⋯⋯嘖嘖,真糟糕哪。你不去牡丹殿隨侍左右,來這裡做啥?」

黃子謙踉蹌著撲上來抓他肩膀,酒氣熏天。

「聞大夫,你說昨天診脈還好端端的,怎麼我一出宮就出事了?萬一儀妃娘娘跟肚裡胎兒有個三長兩短,那我、我不就毀了?」

「咱們這差使做得好是應該的,做不好就罪該萬死,你自個兒也很清楚,不留著精神等太醫令垂問,還敢喝成這樣?」聞東風嗟嘆,倒也不是不能體會他借酒澆愁的心思,倒杯香茗給他,「喏,醒酒。」

黃子謙接過後仰頭飲盡了,萬念俱灰一般將空杯擱到案上,頹喪的連擺正杯子都做不到,任由瓷杯匡啷滾了一圈。

聞東風不禁搖頭,「振作點,你還要回去牡丹殿候命吧?」

「去不了,牡丹殿那邊不要我伺候,怕是⋯⋯信不過我。」

「怎會如此?你平時不是最開心儀妃娘娘很好伺候?」

「所以出事了才更不願意找我吧。」黃子謙呢喃,驀地變了臉色,「稍早我在熬藥房聽見去送藥的藥童說,好像是早產⋯⋯」

聞東風凝起眉,「昨日例診無異狀,那麼就是昨晚出了什麼事情,才讓儀妃動了胎氣。」

「若是那樣,更應該叫我呀!」

「就怕儀妃早產的原因不單純。」他不禁對黃子謙投以同情眼光,「你有空喝酒,不如去上炷香,求菩薩保佑儀妃跟孩子沒事吧。」

儀妃正得寵,出這種事,恐怕只有十三王爺此等身份堪能擺平。

不是他不想幫,而是王爺肩上擔子已經夠重,宮中權勢關係盤根錯結,不能再給王爺添事,雖然對黃子謙不住,只能請他自求多福了。

黃子謙沉重嘆氣。

聞東風正想安慰幾句,幾個宮庭禁衛就闖入,俱是神色不善,當中一個朝他兩人喝道:「醫正黃子謙可在此?」

黃子謙倒抽氣,發抖鑽進桌底,兩名禁衛見狀,立刻上前將黃子謙揪出來,把人反手壓著就要帶走。

聞東風咬咬脣,知道阻止無用,至少想問要把人帶去哪,晚些找陸品儀幫忙,誰料一個禁衛不由分說就對著他蹙眉頭,大聲道:「大人,這個就是聞東風,屬下認得。」

「太好了,省了趟功夫,一起帶走。」

「等等等等一下!」聞東風連退數步,「幾位大人,是不是有什麼誤會?小的只是在這裡編撰醫書,跟黃醫正那種要替娘娘們看診的醫官是不一樣的!」

「都一樣,帶走!」

「是!」

聞東風拔腿就跑,偏偏後襟領被扯住,沒三兩下就被拖走。他兩手被縛在背後,懊悔著當年怎沒習武跑來學醫,遇到事情手無縛雞之力啊!

他們兩人被帶走,押到地牢,牢房裡早有一人,是太醫丞李青衣。

「李大夫!您怎會在此?儀妃娘娘⋯⋯娘娘怎麼樣了?」黃子謙急問。

李青衣嘆氣,「娘娘還好,常大夫、劉大夫、陸大夫還在將死胎引出來,但我們三個倒是完了。」

聞東風連忙湊過去,「李大夫,到底怎麼回事?儀妃娘娘死胎與咱們三個有何干係?」

「儀妃娘娘昨晚開始肚子疼,撐到了今天都生不出來,常大夫從脈相上斷定胎兒已經沒氣,娘娘一聽就大哭,沒來由地跟皇上哭訴是端妃陷害使她早產,講出數月前端妃送了藥給她,要皇上主持公道,皇上當然就下令把相關人等捉拿起來好好審問,要給儀妃一個交代。」

「可是那燕窩沒問題啊!那白梨燕窩粥端去給儀妃前我還試過,沒半點問題的!」黃子謙激動嚷嚷,「即使有誰做手腳,我難道會不知道嗎?這四五個月來,儀妃身子都好好兒的!」

「唉,咱們是要做枉死鬼了,她們二妃相爭,妳陰我,我害妳的。依我看,是儀妃自己不慎弄到要早產,怕招皇上怪罪,想要把錯推到端妃頭上,眼下她只要買通牢裡的人讓咱們三個屈打成招,就能嫁禍給端妃,又能博得皇上同情,一舉數得。」

「所以才不讓我進去牡丹殿⋯⋯因為我最清楚儀妃娘娘用了燕窩粥沒事⋯⋯」黃子謙軟倒坐在茅草堆上,失神落魄的笑出來,「哈哈,我真是太蠢了,還以為伺候娘娘生下皇子皇女就能高陞⋯⋯」

聞東風捏著下巴,細細思量。「若是如此,應該還有機會,只要常大夫、陸大夫替咱們說話,解釋清楚早產一事跟數月前飲用的燕窩粥毫無關係,應該就會擺脫嫌疑。」

「問題是儀妃當寵,恐怕太醫令怎麼解釋都沒用。」李青衣搖頭,「你們沒看見,皇上下令要把我跟所有經手贈藥這事的人都抓起來,那龍顏大怒,不是容易說話的。」

聞東風明白地點頭,畢竟折損了孩子,皇上不會輕易息怒。他嘆口氣,環顧牢房,學著李青衣,找了個角落鋪上茅草,背靠著牆休息,養點體力,待會才好熬得過拷問。唉,瞧他都待得有經驗了。

好像記得王爺叨唸過他性情隨便,會招來險惡⋯⋯

此番要是活著出去,他定要跟王爺說清楚,不是他太隨便,而是太倒霉,運勢不好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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