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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拒還迎10(H)

【本文最後更新於 2019-03-07】

「小風?是小風吧?」

聞東風怔愣,扭頭就見一個戴黑帽穿靛色襴袍的男子親熱地來他這張桌子坐下。

「不知兄台是?」聞東風認不出人,離開家鄉太久,有些面孔都忘了,有些記憶裡的人,過了十年相貌也不太一樣了。

「我收到師傅的信說你回來了,便想著這趟來泉安,定要見一見你再走,沒想到吃個飯也會遇上。」男子笑著,對他挑眉,驚訝道:「還沒記起我麼?當年你都在我身旁跟前跟後,吵著要學針灸呢。」

「呃⋯⋯濤哥哥?」

「對,是我,江濤。」

聞東風抽氣,睜大眼睛,這人雙眉粗濃斜揚,眼睛炯炯有神,臉廓方正,看起來穩重,就是江濤沒錯。

一股懷念湧上,從前因江濤是叔父的大徒弟,為人又和善,他便總喜歡央著江濤教他醫術。記得進宮前兩年,江濤就學成離開叔父的醫堂,回臨縣自開醫館,當時他還曾經吵著要一起去呢。

「真是許久不見,濤哥哥過了今年就要上三十了吧?」

「唉,幹嘛一開口就談年紀。倒是你,如今醫術精進不少吧?師傅說你都在宮裡當上醫正了,肯定比我這鄉下大夫厲害得多。」

「醫術不知道,八面玲瓏倒是有。我就學會了見人說人話,見鬼說鬼話。」聞東風倒杯茶遞過去,「濤哥哥,以茶代酒,我敬你一杯。」

「好,好弟弟,我也敬你。」江濤接杯與他相碰,一飲而盡。

兩人閒話一陣,聊到聞東風已準備要離開泉安縣,而江濤正欲改搬到泉安縣執業,互為巧合,乾脆東風醫館就由江濤頂下。

談好改日去醫館看看,兩人又互相敬茶。

不遠處,二樓往一樓的樓梯平台,南宮紫律負手佇立,眉頭越發深鎖,抿著丹脣,拋一記冷眼給子馮。

子馮立即下樓,走到聞東風身側。

「聞大夫,主子有請。」

「主子?」江濤提聲,「我是聽師傅提起過,怎麼,那種大人物也會來這酒樓?」

聞東風食指壓在脣上比著噤聲,「濤哥哥就當沒聽見吧,可別到處聲張。」他起身道:「我先走一步,醫館上午都開著,濤哥哥哪時得空就過來吧。」

「行。」江濤很乾脆道。

聞東風轉身提袍,準備上樓,瞧見南宮紫律就在樓梯上,神情比揮劍砍人時還可怕。

「小風?怎麼了?」江濤循著看去,亦看到了南宮紫律,「那位就是⋯⋯」

「濤哥哥,改日再敘!」聞東風匆匆爬上樓梯,站到南宮紫律身側近處,「主子,您找我?」

南宮紫律陰惻惻冷瞰江濤,寒聲:「你喊他什麼?」

「啥?」聞東風見他凝眉瞪來,急忙道:「您說我喊濤哥哥嗎?濤哥哥比我大好幾歲,所以打小我都是這樣喊。」

「再讓本王聽見你這般喊人,本王就要人打斷他的腿。」說完,南宮紫律憤而拂袖,轉身上樓。

「搞什麼呀⋯⋯」聞東風覺得他這回霸道得沒道理,卻也只好跟上去。

片刻後,一干侍衛守在廂房外,廂房裡只有他倆,氣氛如臨北郡,嚴寒凍骨。

南宮紫律站在窗邊,敲著窗沿,不知在思慮什麼。

聞東風急忙回想發生了什麼事惹人生氣,早上都還好好的,這人也從不會因為政務不順利就朝他發脾氣,那麼肯定就是剛才他問的那句話,還有自己的回答出了差錯。

努力臆測,只有吃醋符合眼下狀況,不過這人的怒火⋯⋯眨眼就燒掠滿山滿谷啊!

聞東風很快就決定將節操擺一邊,反正他能屈能伸,王爺跟他之間若要有一個人先低頭,肯定也是他先低。

為了能盡快解決,他索性下重藥,揪著兩隻耳垂,雙膝跪地,扁起嘴來。

「王爺,您罰我好了,我不應該在您忙大事的時候跟⋯⋯呃,跟江濤敘舊,更不應該沒了分寸,惹王爺生氣。」

南宮紫律側首看他,俄頃,踱步走近,扶他起身,撥開他自罰捏耳的手,睇了睇紅腫耳珠,猶帶不悅。

「你使這等蹩腳的苦肉計,想教本王原諒你,你就當本王那麼好脾氣?」

「我知道錯了嘛,您別生氣,生氣會傷肝,又損心脈,得不償失呀。」

「你對本王都沒那般親熱,叫本王如何嚥下這口氣?」南宮紫律冷著臉,「你照實說,是不是曾經喜歡過那男人?」

「冤枉啊!」聞東風忽然覺得百口莫辯,他也太會胡想了吧,簡直比縣太爺還會亂扣帽子,「王爺,聞家上下對我好的就那幾人,叔父礙著叔母的臉色也不方便對我太好,小孩子不就是會比較親近好說話的人嗎?我跟⋯⋯唉,跟那個人什麼都沒有的。」

他連江濤的名字都不敢提了。

聞東風瞧南宮紫律還是凝著臉,實在擔心他氣得不輕,得想個法子讓他欣悅起來。想來想去,也就只能出賣自己了。

「唉,王爺,我老實告訴您吧,我從前上青樓或倌館,頂多就是喝酒罷了,怕會不小心染上病,都沒有找人度夜,後來在宮裡看到王爺,就喜歡您了,偶爾也就只有想著王爺自己來,增城那回跟您是⋯⋯咳,是頭一回,所以,我的意思是,從頭到尾我就只有過您一個男人,這身子是,心裡頭也是,真的沒別人。」他真想咬舌自盡或是跳進江底算了,羞死了!

南宮紫律驀地軒眉。「身心都是?」

聞東風窘得要死,硬著頭皮。「對啦。」

「可增城那回,你分明爛醉了還知曉該怎麼跟男人歡好。」

「王爺,我都城那租處的床底有幾本龍陽春宮畫冊,我又是學醫的,看過的男人身子不知多少,當然會知道要怎麼做。」

「可你當時剝本王衣衫,十分俐落。」

聞東風咬牙,都是男裝,有什麼難脫的!現在是什麼都要拿來算帳嗎?

「王爺,我十四歲進宮,在那之前也不過就是個寄人籬下的,能跟誰有什麼風流事,您的風流帳我瞧才是真的多吧,您走棲鳳樓那可是熟門熟路!至於剝您衣衫,興頭上當然要快一點了,難道還慢慢來嗎?總之能交代的我都老實交代了,您這回就別跟我計較了吧!」

南宮紫律鳳目驟瞇,冷冷道:

「不准再隨便與人稱兄道弟,要是讓本王看見你同誰親近,別怪本王不留情面。」

「遵命。」聞東風馬上道,「那您不生氣了吧?」

「哼。」南宮紫律兩袖一甩,踢門走出去。

聞東風喘個大氣,提袍跟上,心中直嘀呱他真難伺候。

夜裡倆人如常歡愛,只是南宮紫律帶餘怒,免不了用力幾分。

「啊⋯⋯」聞東風細喘,兩條腿掛在他肩頭,此刻臀被抬得高高的,大腿隨他伏低下來幾乎貼緊自己胸腹,只能抓著他臂膀承受著粗魯撞擊。

南宮紫律額汗滑落,滴在聞東風胸前。他喘息聲沙啞,因情慾氤氳了眼,抱著身下人的腰臀悍然挺進撤出。

「嗯嗚⋯⋯」聞東風可憐兮兮,渾身緊繃,被強索到發抖,臀穴熱麻。他心知他未真的氣消,心軟著輕在他胸膛撫摸,仰頸吻上他的脣,道:「我想⋯⋯喊王爺的名字,倘若王爺允許⋯⋯」即便親密,偶爾也胡鬧,但在他心中,這人仍然尊貴,要直呼名諱,必須得到允諾。

南宮紫律深埋在他體內,為他甜膩的身子發狂,聽他此言,情難克制地將全身重量壓在他身上,要掠奪他最深那處,擁有他的全部。

「喊吧,本王早就想聽了。」他嘶啞著道,未曾停下動作,烙鐵似的灼熱不停抵著柔軟密穴。

聞東風張開口,卻先是一聲因他進得太深而難忍的呻吟,哼呀不已細喘著氣,好片刻才輕凝著眉頭喊道:「律⋯⋯嗯⋯⋯律⋯⋯」

南宮紫律揚起脣,只覺此聲如蜜般滑過耳,更粗狂的律動起來,將陽精洩在他身子裡。

「嗯。」聞東風羞窘著,白面緋紅,如雪中一點紅梅,清純又姚冶,因尚未解脫,抓著他肩膀求好喊道:「王爺⋯⋯」

「該喊什麼?」南宮紫律軒眉,俯身吻了吻他眉心。

「律。」他勾著他頸子,「以後我喊您律王爺,就只能我這樣喊您。」

「好。」南宮紫律總算見喜,溫柔啄著他眉眼唇鼻。

「律王爺,這兒⋯⋯前面也要。」聞東風低低喊,稍略明白為何他勃然大怒,兩人間的互稱,確實有份只屬於那兩人的親暱,彷彿旁人闖不進來一般。

須臾,聞東風高昂著頭,在南宮紫律握住他分身摩擦時,情難克制地在他背上抓出數道紅痕,精水射在結實腹肌上。

酣暢滿足後,兩人淨過身子相擁而眠。

聞東風枕著南宮紫律臂膀睡在外側,半夜裡卻被他動靜擾醒,一點月色中見他翻身至床沿,坐起身束了衣袍。

「王爺?」聞東風揉著眼,脣被他壓住。

「噓,有人,切莫妄動。」南宮紫律將聞東風安置在床榻裡側,放下帳幔。

聞東風驚得全醒,倉促攏好衣袍,想起他在他屋裡都是全然放鬆,不帶寶劍。可惡,子馮跟李奇在哪?

聞東風背後是牆,榻前是南宮紫律,此時心撲通直跳,只希望外面有人能及時來保護。

月光因雲忽明忽滅,比蟲鳴還要細微的咿呀聲響從屋頂上傳來,越來越近。

南宮紫律摸出一旁茶几上錦袋裡的火折子,迅速點起燭火,幾乎是同時,五個黑衣蒙面人破窗而入,銀刀狂砍。

南宮紫律扔茶几擋住左方,右邊使拳腳奪刀,反手就解決一人。

茅草屋頂裂迸,又躍下數名黑衣人,霎時銀刀鏗鏘交錯,不遠處的侍衛聞聲奔來,子馮與李奇亦在其中。

「王爺!」子馮扔出青銅寶劍。

南宮紫律飛掠截劍,兵器在手斬殺得更俐落,敏捷削開自窗外射進來的飛箭。

箭矢無眼,一枝幾乎往床榻方向掠去,他橫劍格擋,左方因而空隙大開,肩頭被劃上一刀。

「王爺!」聞東風隔著薄透蚊帳乍見他半身染紅,怵目驚心。

「李奇率人對付弓箭手,子馮同本王清理此處。」

「是!」兩人應聲,李奇領命而去。

南宮紫律無視肩傷,提劍再對兩人,轉眼間子馮解決數人殺進內室,與他擊殺最後一人。

屋裡恢復寧靜,只有急促的人聲低喘,狹小房間橫屍十多個黑衣人,血腥味飄開,侍衛亦已將屋子裡外圍上一圈。

「王爺,我們早先部署在外的一批護衛都中吹箭身亡,這屋裡的殺手盡皆斷氣,李奇那兒是否要留活口?」

「不必,都殺了。」南宮紫律陰狠踢開地上一把彎刀,「這些人雖然已將烙記磨掉,但刀鋒就光便可依稀看見北庭都護府的烙記,足可作為證據。」

「是。」子馮抱拳道。

南宮紫律收起寶劍,大步走至榻邊,揮開薄帳,瞧著縮在角落的聞東風。

「可有受傷?」

「我、我沒事,王爺您才是受傷了。」聞東風爬到床邊,掃過一眼他肩膀傷口,「您先坐著別動,看起來是沒有餵毒,得先止血才行。」

聞東風兩腳放到地上,想要去取矮櫃裡的醫箱,瞧地面全是死屍,一瞬間窒了呼吸,咬緊牙根踩過血灘,抱來箱子替人診治。

傷口從左肩裂到背上肩胛處,深及筋肉,因此失血多。

聞東風先施麻藥,燒紅銀針在幾個要穴落針止血,再塗白芷膏作外用,上好敷料後便用白布包紮裹緊。

「王爺,這血一時止不了全部,等藥效起了才會漸收,晚些約莫會發熱症,應該先找個地方靜養,等傷勢收口,您才能下床走動。」

南宮紫律軒眉,吩咐道:「在鎮上找間最熱鬧的客棧,放出消息,說本王在此地,代皇上巡視地方民情吏治。」

「王爺,」聞東風面有擔憂,「這不是明著告訴人家您在哪嗎?」

「放心,本王所經之處,百姓會夾道瞻仰,昭告出去,鄰近的州刺史、都督、府尹們一定急著來見,陳道光跟盧襄樂便不敢下手。他倆是狗急跳牆了,為了掩蓋貪污事實,連暗殺本王的事情都敢做。」

南宮紫律輕一冷哼,緩緩側躺下,頭枕著聞東風大腿,閉眸繼續交代道:

「子馮,等耿光祿率領的禁衛軍會合起來,就讓他拿本王令牌去捉拿那三人吧,抓不到就提頭來見,本王要先歇會兒。」

「是。」子馮守在床頭,悄聲命人去辦事。

片刻過後,李奇帶人回來,見到南宮紫律皺眉枕在聞東風腿上,不禁道:「王爺的傷⋯⋯」

「需靜養數日。」子馮板著臉道,聲量輕如蚊蚋。

李奇點點頭,不再多言,守在床尾。

聞東風右手搭著南宮紫律額頭,左手掐在腕間注意脈動,打算移到客棧後要準備退熱消炎的內服藥,還要做些外敷用藥。

子馮與李奇兩人隨侍左右,等客棧安排好,聞東風扶著南宮紫律上馬車,讓人靠著休息。

聞東風見人皺眉難受,只覺又痛又悶,有些懊惱方才他是為了擋羽箭才受傷。

「王爺,您別瞧我個子小,我也是挺會逃跑的,以後我就自己找地方藏,您別再為我分神了。您這千金貴體,可不能折損半分。」

南宮紫律睜眼瞧他。「你無須內疚,更不准離開本王。」

「您還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了。」聞東風勾脣淡笑,也不過是片刻閃過,還是成了他的軟肋這念頭罷了,都還沒動念到要離開他呢。

「回答呢?」南宮紫律蹙眉,因不適而乏力。

「知道了,我聽得清清楚楚呢。您放心歇著吧,我給您上的麻藥應當會讓您想睡才是,晚些藥煮好了我再喊您起來。」

「嗯。」南宮紫律閉目養神,一會兒過後又開口道:「到了客棧,你不許離開本王,有事交代給子馮他們去辦。」

「是。」聞東風乖著回答,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添麻煩而已。

「日後回去都城,本王教你習武強身,你太文弱了。」

「呃,好吧。」聞東風抽了下嘴角。他肯定嚴格,子馮又是個面癱死板的,不能讓李奇來教嗎?

「你在都城那間小屋可以留下,但是你要搬來王府與本王同住,跟本王鬧脾氣也不准遷回去。」

「唔,好。」聞東風皺了下眉,覺得哪邊不對勁,一時說不上來,只是都先答應他。

「本王知道你答應那傢伙要將醫館頂讓,這事你別插手,本王要吩咐知縣去辦。」

「啊?」娘的,吃醋吃成這樣。聞東風只覺得他實在小題大作,忍不住道:「您不喜歡我見那傢伙,大可以讓李奇去辦這事,何必叫上縣太爺弄得勞師動眾。」

南宮紫律深皺眉頭,銳眼瞪來,一張嘴就先咳兩聲。

「⋯⋯你非要頂嘴,惹本王生氣麼?」

聞東風嘟嘴,十分確定他在借病要脅。他可不是膿包大夫,這脈象微浮,顯示氣血虛弱,又沒有傷到內腑,哪裡會咳嗽。

「好啦,我聽您的,總行了吧。」聞東風咕噥,反正一切先順著,要吵架等人傷勢痊癒再吵。

「嗯。」南宮紫律總算又闔眼,安適枕在他腿上。

到了客棧,除了借廚房煎藥,聞東風寸步不離人,處處悉心關照。

有回任性王爺又嫌麻煩不肯喝藥,他以脣就藥,一口一口接脣餵過去,這才讓人掃去陰霾,把整碗藥給喝了。

聞東風萬般無奈為了哄人要使盡手段,不過亦因如此,傷勢痊癒得還算順利。

不出南宮紫律所料,放出消息後,有數不清的地方官員求見。

十日後,以盧襄樂為首,加上陳道光、徐璐,貪污瀆職的三人被捉拿交由刑部徹查。

南宮紫律半個月後養好傷勢,便返回都城。

聞東風跟著進王府,才知道王妃早被休離,但西院卻沒有閒置,多了一位小主人。

「這個⋯⋯王爺,我瞧孩子也沒您說得那麼討厭吧?」

聞東風看著管家抱在懷裡的嬰孩,水汪汪的大眼睛,五官小巧,很白胖可愛,剛開始長牙,約莫足八個月,小身子軟軟地,挺討人喜歡。

回程路上南宮紫律就跟他說了,這孩子是皇上第三個皇子,一出生就被偷偷送過來,只因皇上擔憂皇子們日後不成器或是手足相殘,打算「存」個孩子在王爺這兒,由王爺教養,最好將來還可以承襲王爺之職輔佐下一任皇帝。

南宮紫律鳳眸掃過奶娃一眼,只淡淡丟話道:「既然還沒被接走,皇上就是下定決心了。」說完逕自回去院落。

小孩約莫是也感覺到了他厭煩不喜,臉皺成一團,哇哇哭出來。

顧兼善抱著哄一陣,聞東風接手過來,摸了摸小屁股是乾的,再聽聽肚皮,想他是餓了,便仔細交給奶娘抱去餵奶。

聞東風隨著去凌霄居,突然想到,這孩子不就是給算命的說中了嗎?他跟王爺認識以來,第一回他睡完就逃,再算上他去江東、王爺出征,還有這次返鄉避禍,前後總共分合四回,四回後仍在一起便得一子,此子將是國之棟樑!

「娘的,全中了!有夠準啊!」

聞東風匆匆跑去告訴南宮紫律此事,南宮紫律卻只軒了眉,冷冷叫他別放太多心思在孩子身上。

◇   ◇   ◇

承暄四年之秋。

聞東風在王府住了兩個月就嫌無聊,只有偶爾逗孩子還算有趣。

每天早晨送南宮紫律出門,他望著王府高牆,總想飛出去。

南宮紫律也察覺聞東風心不在焉,允許他隨意外出蹓躂,只是不得逾酉時回府。

聞東風有錢有閒,賞花、逛街市、聽戲,過得愜意自在,只是偶爾想起從前的事,便擔心黃子謙跟李青衣,又怕問了之後,後果是他倆遭逢不測,就逃避著還沒去問。

玩耍過數日,他心頭依然忐忑,尋到黃子謙家去,巧遇他夫人帶孩子要出門,一問才知當年那場禍事由刑部迅速徹查,是儀妃說了謊。

李青衣恢復清白後官任原職,黃子謙則自請去教導醫學生。

聞東風總算放下心頭大石,過幾日下午,他喫完茶回府,卻瞧見王府門口有兩人拉拉扯扯,正是李青衣和黃子謙。

「李大夫,黃大夫,你們怎在這裡?」

李青衣一見聞東風就笑得極賊,黃子謙則擠眉弄眼,使眼色要聞東風快進門。

「聞大夫,許久不見,混得風生水起呀!不錯,真是不錯!」李青衣朗笑,大咧咧拍他肩膀。

聞東風被李青衣過大的手勁拍得歪了下,突然生了幾分尷尬。這兩人會找來王府,不就是知道了他跟王爺廝混嗎?

「咳,兩位別來無恙,找我有事?」

「有事、有事。」李青衣笑著就要開口,突然被黃子謙拉一把,「幹嘛?」

「李大夫,還是算了吧,這個主意萬一拖累聞大夫怎麼辦?我看還是不好。」

「小事一樁,哪裡會拖累。你放心,我來開口。」

聞東風見他們有事要談,便想移到別處,不過偏偏已是酉時,萬一待會南宮紫律回府沒看見他,不知會不會掀了王府。

「兩位要是不急,咱們約個時辰,明天談可好?」

聞東風話才剛說完,顧兼善提袍就從門口快步走出來,到他跟前對著他與黃李兩人施了一禮。

「您回來了,小的聽聞門口有人鬼鬼祟祟,還對您騷擾,趕緊來看看。」

「呃,他們是我從前同僚,興許顧管家也見過。」

顧兼善微愣,仔細看過兩人,有禮笑著道:「小的想起來了,李大人小的見過一兩回,這位大人倒是尚未見過。既然是您的客人,不如就請進府裡談話吧。」

「這個⋯⋯可以嗎?」

「當然可以了,小的請教,兩位大人今天若是到您先前住所探訪,您是否會請兩位大人進屋裡坐著慢慢談?」

「是會這麼做。」聞東風點點頭,黃子謙曾是他的酒友兼飯友,李青衣撇除是個兇了點的上司,也挺好說話。

「那就是了,在自家待客,本來就應該請客人進去奉茶說話的。」顧兼善笑道,聞東風本人雖無自覺,但已是王府主子,身為管家便該協助他習慣。「聞大夫,安排您跟兩位大人在清水榭的亭子說話可好?恰好快落日了,可以欣賞落霞美景,品嚐一味齋新做出來的桂花酥餅。」

聞東風聽見一味齋就想進去了,再瞧李青衣猛點頭,黃子謙眼睛也雪亮,便丟開顧慮。「那就有勞顧管家安排。」

「應該的。」顧兼善揚臂先請聞東風,再對黃李兩人道:「兩位大人,這邊請。」

「多謝。」李青衣率先跟上,一路跟黃子謙兩人不免好奇張望了幾眼。

清水榭臨水的六角雅亭裡早已佈置妥當,顧兼善留幾個婢女,同在亭子裡伺候茶水。

三人閒話敘舊,然後李青衣才帶到跟黃子謙兩人出事之後便尋著機會出宮,打的主意跟聞東風從前差不多,就是贖身出宮需要金子,再來開間醫館,便可安身立命。

「聞大夫要是為難,就當沒聽過吧。宮裡也不是不能待,就是步步為營罷了。」黃子謙道,妻子告訴他聞東風尋去家裡,他告訴了李青衣,這才被拖著一起來。

聞東風沉吟一陣,問道:「你們的醫館要開在哪裡?都城寸土寸金,舖子也很難找。」

「聞大夫想一道?你若有意,城西四合街有個要頂出去的雜貨舖,瞧著挺好,可以改天帶你去看。」李青衣笑得爽拓,「我就說這主意不錯吧,借的錢可以算上利息慢慢還給王爺,重要的是沒有性命之憂。」

「那個,聞大夫,你慢慢想,不急著決定。」黃子謙是擔心他的處境。

「的確是需要考慮一下。」聞東風有些有心動,這主意若成,去攢點私房錢也不錯。他邊喝茶吃餅,聽見一旁有奴僕來跟顧兼善悄聲說王爺已回府。

聞東風準備該先跟兩人告辭,待會兒請顧兼善代為送兩人出府,等吃完餅,卻見南宮紫律一身朝服未換,已徐徐從曲橋走來。

「您回來了。」聞東風走出亭子,即使有外人在,見他紫袍金冠依然心動。

「哪來的屑渣兒。」南宮紫律睇著聞東風嘴角,伸手用拇指抹掉餅屑,瞧向桌上食盒,清淺勾脣。「原來是一味齋。」

「是。」他就喜歡這家的餅,被顧兼善發現以後,府內便經常出現,「王爺,這兩位是我在太醫署的同僚,李大夫跟黃大夫,他們有事想求王爺,所以找來了。」

李青衣跟黃子謙沒料會被引見,依照宮中規矩自報姓名,跪地見禮。

「起吧。」

「謝王爺。」兩人恭敬起身。

「什麼事情尋到府裡來?」

「這個⋯⋯」李青衣抬眼覷著聞東風,拼命使眼色。

「借錢來的,王爺。」聞東風趕緊道。

「想出宮?」

「對,他們想跟王爺借四十金,最好再多借一點,出宮之後打算在都城開間醫館,錢會按利息慢慢還給您。」

「敢情本王還兼起錢莊了。」

李青衣跟黃子謙一抖,差點就要下跪喊不敢。

聞東風笑呵呵。「王爺,您就借嘛,等醫館開張,我就有地方可去,好過悶在府中長霉。」

「你又想往外跑?」

「學醫首重濟世救人,我雖然懶,也沒想懶到成天無所事事呀。」

南宮紫律軒眉。「你不用留點時間陪本王?」

「王爺,一家醫館裡有三個大夫,輪值的時辰不會太長,我保證一樣酉時就回來,都跟現在一樣。」

「要是答應你,本王有何好處?」

「這個嘛,」聞東風摸摸下巴,裝著很煩惱,狡滑一笑,「王爺不答應也沒關係,我把書房牆壁上那幾幅字畫拿去賣,少說也有四五十金吧。為了籌措銀兩,也只好變賣一點家產了。」

顧兼善眼睛睜大,只因那牆面掛出來的都是王爺極喜愛的古董。

李青衣跟黃子謙也變了臉色。

「王爺,是您讓我把王府當作自己家的。」

「⋯⋯就照你意思,此事給管家張羅,你別動本王的字畫。」

「多謝王爺。不過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,王爺就這麼心疼字畫,要是那作者還在,我豈不是就該滾了?」聞東風得了便宜還賣乖,故意要知道他喜歡人還是畫。

「你真是不懂本王,倘若那些文人墨客還在世,本王必請他們過府,要他們以你作畫,掛滿書房之後再繪製扇面,做成香扇隨身攜帶。」

「咳嗯。」聞東風尷尬地咬牙,湊近他道:「王爺,我同僚還在,留點面子吧。」

「是誰先起頭的?」南宮紫律無欲遮掩,拉著他的手就命令:「送客。」

聞東風被牽著走,既然已沒臉見人,便迴避黃李二人驚詫的神情,腳步加快跟上去,被拉回房,自是親暱伺候更衣用飯,沐浴完裸裎上榻。

顧兼善辦事有效率,兩個月後醫館開張,銀子有人出,舖子改選在熱鬧的地段。

入冬以後某天夜裡,聞東風因為畏冷,早早就纏在南宮紫律身邊吵著就寢。

到床上躺下,舒服窩在人懷裡,沒過一會兒卻聽房門不重不輕敲了幾聲。

外面的人壓著聲音說話,不敢太大聲打擾,又怕太小聲了裡面聽不見。

「王爺,醫館的黃大夫來請,說是有急病的人送過去,單只他跟李大夫使不上力,所以想請聞大夫出門。」

聞東風已經清醒,欲起身卻被南宮紫律箍著不放,只好推推他鐵臂,道:

「王爺,是急症。」

「那又如何。晚了,不許去。」

「可是⋯⋯」

「本王要歇了,別吵。」

見他闔眼不動,聞東風攀住人,吻著他臉龐。

「就這次嘛,他們兩人一起都沒把握,肯定問題很大。」

南宮紫律哼氣,鳳眸微睜。「把髮束上。」

「好咧。」聞東風越過他下床。打從那回夜半遇襲,南宮紫律便總要睡在外側,這會兒他迅速拿銀簪把散髮盤起,讓他看一眼,「王爺,這樣可以了吧?」

「去吧。」

「多謝王爺,我去去就回。」聞東風抓了厚裘披上,匆匆出去,顧兼善已經把醫箱拿來,王府門口還備了侍衛要隨他同行。

聞東風路上才知道是幾條巷子裡的一戶人遇強盜,連同家丁有數人受傷,外傷居多,李青衣跟黃子謙都是體療科大夫,知道他充過軍醫才會叫上他。

到了醫館,聞東風一邊救人,晚些還有負責都城治安的金吾衛中郎將來跟傷患問話。

忙過好一陣子,聞東風看傷患處置得差不多了,便交給黃李二人,打算先走。

一到外頭,飄著細雪,黑頂蓋的豪華馬車停在一旁,車伕懸燈,除了子馮,早幾刻已經離開的中郎將也站在車子旁邊,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。

「王爺,聞大夫出來了。」子馮朝車裡道。

南宮紫律自裡側掀起疊門,彎著腰對聞東風攤掌。「上車。」

「噯。」聞東風連忙去搭他的手,被拉上車時,眼角餘光覷見中郎將極為震驚,難免地耳根微熱。

聞東風鑽進車裏,坐在邊上,見南宮紫律一身齊整襴袍。

「王爺,您怎麼不歇著就好,大冷天的就不必來接我了。」

「聽說是強盜案,還沒抓到人。這般深夜,本王總要親自過來才放心。」

「唔。」聞東風點了點頭,心裡暖洋洋。

「怎不坐過來些?」

「剛才衣服染上血,沒得換,靠太近會把您弄髒的。」

南宮紫律揚眉,取櫃子裡毛毯給他裹上,照樣攬在身邊,對著車窗外頭交待:「本王家眷經常出入此處,務必儘早破案,加強巡使人手。」

「下官謹遵王爺吩咐。」中郎將馬上道。

「王爺,可否啟程回府了?」子馮問。

「嗯,走吧。」南宮紫律輕應,與聞東風相倚休憩。

又過幾日,同條大道的鄰居——八王爺府的小妾哮喘發作。

八王爺府派人上門求醫,南宮紫律鐵青著臉,將人駁回去,說縱然八王爺親自上門也沒用。

晚些只有他兩人,南宮紫律才正肅對著聞東風叮嚀一般百姓可救,朝官跟貴族不能插手。

聞東風順著答應,曾在宮裡倒過霉,難免會擔心,只是選擇跟他回來那時,心中就有準備了,真出事情,他也會與這人比翼不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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